【道德經】

【道德經】上篇
◎第一　道可道章
道，可道，非常道；名，可名，非常名；無名天地之始；有名萬物之母。故常無欲
，以觀其妙；常有欲，以觀其徼。此兩者，同出而異名，同謂之玄，玄之又玄，眾
妙之門。
◎第二　天下皆知章
天下皆知美之為美，斯惡矣；皆知善之為善，斯不善矣。故有無相生，難易相成，
長短相形，高下相傾，音聲相合，前後相隨。是以，聖人處無為之事，行不言之教
，萬物作焉天不辭，生而不有，為而不恃，功成而弗居。夫唯弗居，是以不去。
◎第三　不尚賢章
不尚賢，使民不爭；不貴難得之貨，使民不為盜；不見可欲，使心不亂。是以聖人
之治，虛其心，實其腹，弱其志，強其骨，常使民無知無欲。使夫知者不敢為也。
為無為，則無不治。
◎第四　道沖章
道沖，而用之或不盈。淵兮，似萬物之宗。挫其銳，解其紛，和其光，同其塵。湛
兮似若存，殆不知誰之子，象帝之先。
◎第五　天地章
天地不仁，以萬物為芻狗；聖人不仁，以百姓為芻狗。天地之間，其猶橐龠乎？虛
而不屈，動而愈出，多言數窮，不如守中。
◎第六　谷神章
谷神不死，是謂玄牝。玄牝之門，是謂天地根。綿綿若存，用之不勤。
◎第七　天長地久章
天長地久。天地之所以能長且久者，以其不自生，故能長生。是以聖人，後其身而
身先，外其身而身存。非以其無私耶？故能成其私。
◎第八　上善若水章
上善若水，水善利萬物而不爭，處眾人之所惡，故幾於道。居善地，心善淵，與善
仁，言善信，政善治，事善能，動善時。夫唯不爭，故無尤。
◎第九　持而盈之章
持而盈之，不如其已。揣而銳之，不可常保。金玉滿堂，莫之能守。富貴而驕，自
遺其咎。功成名遂身退，天之道。
◎第十　載營魄章
載營魄抱一，能無離乎？專氣致柔，能嬰兒乎？滌除玄覽，能無疵乎？愛民治國，
能無為乎？天門開闔，能無雌乎？明白四達，能無知乎？生之，蓄之，生而不有；
為而不恃；長而不宰。是謂玄德。
◎第十一　三十輻章
三十輻共一轂，當其無有，車之用。埏埴以為器，當其無有，器之用。鑿戶牖以為
室，當其無有，室之用。故有之以為利，無之以為用。
◎第十二　五色章
五色令人目盲；五音令人耳聾；五味令人口爽；馳聘畎獵，令人心發狂；難得之貨
，令人行妨。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。故去彼取此。
◎第十三　寵辱章
寵辱若驚，貴大患若身？何謂寵辱若驚？寵為下。得之若驚，失之若驚，是謂寵辱
若驚。何講大患若身？吾所以有大患者，為吾有身，及吾無身，吾有何患？故貴以
身為天下，乃可以寄天下，愛以身為天下；乃可以托天下。
◎第十四　視之不見章
視之不見，名曰夷；聽之不聞，名曰希；搏之不簌，名曰微。此三者，不可致詰，
故混而為一。其上不皦，其下不昧，繩繩兮不可名，復歸於無物。是謂無狀之狀，
無物之象，是謂忱惚。迎之不見其首，隨之不見其後，執古之道，以禦今之有，能
知古始，是謂道紀。
◎第十五　古之善為士章
古之善為士者，微妙玄通，深不可識。夫唯不可識，故強為之容。豫若冬涉川，猶
若畏四鄰，儼若客，渙若冰將釋，敦兮，其若樸，曠兮，其若谷，渾兮，其若濁。
孰能濁以止？靜之徐清。孰能安以久？動之徐生。保此道者不欲盈。夫唯不盈，故
能蔽不新成。
◎第十六　致虛極章
致虛極，守靜篤。萬物并作，吾以觀其復。夫物云云，各復歸其根。歸根曰靜，靜
曰復命。復命曰常，知常曰明。不知常，妄作凶；知常容，容乃公。公乃王，王乃
天；天乃道，道乃久，沒身不殆。
◎第十七　太上章
太上，不知有之；其次，親而譽之；其次，畏之；其次，悔之。信不足，有不信。
猶兮其貴言；功成事遂，百姓皆謂我自然。
◎第十八　大道廢章
大道廢，有仁義，智慧出，有大偽。六親不和，有孝慈。國家昏亂，有忠臣。
◎第十九　絕聖棄智章
絕聖棄智，民利百倍；絕仁棄義，民復孝慈；絕巧棄利，盜賊無有。此三者，以為
文不足，故令有所屬；素見抱樸，少私寡欲。
◎第二十　絕學無憂章
絕學無憂，唯之與阿，相去幾何？善之與惡，相去何若？人之所畏，不可不畏。荒
兮，其未央哉！眾人熙熙，如享太牢，如登春臺。我獨泊兮，其未兆，如嬰兒之未
孩，乘乘兮，若無所歸，眾人皆有餘，而我獨若遺。我愚人之心也哉，沌沌兮！眾
人昭昭，我獨若昏，眾人察察，我獨悶悶，澹兮其若海，寂兮似無所止。眾人皆有
以，我獨頑且鄙，我獨棄於人，而貴食母。
◎第二十一　孔德之容章
孔德之容，唯道是從，道之為物，惟恍惟惚。惚兮恍兮，其中有象，恍兮惚兮，其
中有物，杳兮冥兮，其中有精，其精甚真，其中有信，自古及今，其名不去，以閱
眾甫。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？以此。
◎第二十二　曲則全章
曲則全，枉則直；窪剛盈，敝則新；少則得，多則惑。是以聖人抱一，為天下式。
不自見，故明，不自是，故彰；不自伐，故有功；不自矜，故長。夫唯不爭，故天
下莫能與之爭，古之所謂曲則全者，豈虛言哉？誠全而歸之。
◎第二十三　希言自然章
希言自然，飄風不終朝，驟雨不終日。孰為此者？天地。天地尚不能久，而況於人
乎？故從事於道者，道者，同於道；德者，同於德；失者，同於失。同於道者，道
亦樂得之；同於德者，德亦樂得之，同於失者，失亦樂得之；信不足，有不信。
◎第二十四　跂者不立章
跂者不立，跨者不行，自見者不明，自是者不彰，笆伐者無功，自矜者不長。其於
道也，曰餘食贅行，物或惡之，故有道者不處。
◎第二十五　有物混成章
有物混成，先天地生。寂兮寥兮！獨立而不改，周行而不殆。可以為天下母。吾不
知其名，字之曰道，強為之名曰大。大曰逝，逝曰遠，遠曰返，故道大，天大，地
大，王亦大。宇中有四大，而王居其一焉。人法地，地法天，天法道，道法自然。
◎第二十六　重為輕根章
重為輕根，靜為燥君，是以聖人終日行，不離輜重。雖有榮觀，燕處超然。奈何以
萬乘之主，而以身輕天下？輕則失根，燥則失君。
◎第二十七　善行無轍章
善行，無轍；善言，無瑕謫；善計，不用籌策；善閉，無關鍵而不可開；善結，
無繩約而不可解。是以聖人常善救人，故無棄人；常善救物，故無棄物。是謂襲明
。故善人者，不善人之師；不善人者，善人之資，，不貴其師，不愛其資，雖智大
迷，是謂要妙。
◎第二十八　知其雄章
知其雄，守其雌，為天下谿。為天下谿，常德不離，復歸於嬰兒。知其白，守其黑
，為天下式。為天下式，常德不忒，復歸於無極。知其榮，守其辱，為天下谷。為
天下谷，常德乃足，復歸於樸。樸散，則為器；聖人用之，則為官長。故大制不割
。
◎第二十九　將欲章
將欲取天下而為之，吾見其不得已。天下神器，不可為也。為者敗之，孰者失之。
故物，或行或隨，或噓或吹，或強或贏，或載或隳。是以聖人，去甚，去奢，去泰
。
◎第三十　以道佐人主章
以道佐人主者，不以兵強天下，其事好還；師之所處，荊棘生焉,大軍之後,切有凶
年。故善者果而已，不敢以取強。果而勿矜，果而不得已，是果而勿強。物壯則老
，不道早已。
◎第三十一　夫佳兵章
夫佳兵者，不祥之器，物或惡之，故有道者不處。君子居則貴左，用兵則貴右。兵
者不祥之器，非君子器，不得已而用之，恬淡為上，勝天不美。而美之者，是樂殺
人。夫樂殺人者，則不可得志於天下矣。故吉事尚左，凶事尚右，偏將軍居左，上
將軍居右，言以喪禮處之。殺人眾多，以悲哀泣之，戰勝以喪禮處之。
◎第三十二　道常無名章
道常無名，樸雖小，天下不敢臣。侯王若能守，萬物將自賓，天地相合，以降甘露
，民莫之令而自均。始制有名。名已既有，夫亦將知止。知止所以不殆，譬道之在
天下，猶川谷之於江海。
◎第三十三　知人者智章
知人者智，自知者明。勝人者有力。自勝者強，知足者富，強行者有志，不失其所
者久。死而不亡者壽。
◎第三十四　大道汛兮章
大道汛兮，其可左右，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，功成而不名有。愛養萬物而不為主；
常無欲可名於小矣，萬物歸焉而不知主，可名於大矣。是以聖人，終不為大，故能
成其大。
◎第三十五　執大象章
執大象，天下往，往而不害，安平泰，樂與餌，過客止，道之出口，淡乎其無味，
視之不足見，聽之不足聞，用之不足既。
◎第三十六　將欲歙之章
將欲歙之，必固張之；將欲弱之，必固強之。將欲廢之，必固興之；將欲奪之，必
固與之；是謂微明。柔勝剛，弱勝強。魚不可脫於淵，國之利器，不可示於人。
◎第三十七　道常無為章
道常無為，而無不為，侯王若能守，萬物將自化。化而欲作，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
，天名之樸，亦將不欲，不欲以靜，天下將自正。
◎第三十八　上德不德章
上德不德，是以有德，下德不失德，是以無德，上德無為，而無以為，下德為之，
而有以為。上仁為之，而無以為，上義為之，而有以為，上禮為之，而莫之應，則
攘臂而扔之。故失道而後德，失德而後仁，失仁而後義，失義而後禮。夫禮者，忠
信之薄，而亂之首也。前識者，道之華，而愚之始也。是以大丈夫，處其厚，不處
其薄，居其實，不居其華。故去彼取此。
◎第三十九　昔之得一章
昔之得一者，天得一以清，地得一以寧，神得一以靈，谷得一以盈，萬物得一以生
，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。其致之，一也。天無以清，將恐裂；地無以寧，將恐廢；
神無以靈，將恐歇；谷無以盈，將恐竭；萬物無以生，將恐滅；侯王無以貞而貴高
，將恐蹶。故貴以賤為本，高以下為基。是以侯王自稱孤寡不谷。此其以賤為本聊
？非乎？故數輿無輿。不欲琭琭如玉，落落如石。

【道德經】下篇
◎第四十　反者道之動章
反者，道之動；弱者，道之用。天下萬物生於有，有生於無。
◎第四十一　上士聞道章
上士聞道，勤而行之；中士聞道，若存若亡；下士聞道，大笑之，不笑不足以為道
。故建言有之；明道若昧，進道若退，夷道若類，上德若谷，廣德若不足，建德若
偷，大白若辱，質貞若渝，大方無隅，大器晚成，大音希聲，大象無形，道隱無名
，夫唯道，善貸且成。
◎第四十二　道生一章
道生一，一生二，三生三，三生萬物。萬物負陰而抱陽；沖氣以為和。人之所惡，
唯孤寡不轂，而王公以為稱。故物或損之而益；或益之而損。強梁者不得其死，人
之所教，我亦教之，吾將以為教你。
◎第四十三　天下之至柔章
天下之至柔，馳聘天下之至堅。無有，入於無間。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也。不言之
教，無為之益，天下希及之。
◎第四十四　名與身章
名與身孰親？身與貨孰多？得與亡孰病？是故，其愛必大費，多藏必厚亡。知足不
辱，知止不殆，可以長久。
◎第四十五　大成若缺章
大成若缺，其用不弊。大盈若沖，其用不窮。大直若曲，大巧若拙，大辯若納。躁
勝寒，靜勝熱，清靜為天下正。
◎第四十六　天下有道章
天下有道，卻走馬以糞；天下無道，戎馬生於郊。罪莫大於可欲，禍莫大於不知足
，咎莫大於欲得。故知足之足，常足矣。
◎第四十七　不出戶章
不出戶，知天下；不窺牖，見天道。其出彌遠；其知彌少。是以聖人，不行而至，
不見而名，不為而成。
◎第四十八　為學日益章
為學日益，學道日損。損之又損，以至於無為，無為而無不為。故取天下，常以無
事。及其有事，則不足以取天下。
◎第四十九　聖人無常心章
聖人無常心，以百姓心為心，善者吾若之，不善者吾亦善之，德善矣。信者吾信之
，不信者吾亦信之，德信矣。聖人在天下惵惵，為天下渾心，百姓皆注其耳目，聖
人皆孩之。
◎第五十　出生入死章
出生入死。生之徒十有三，死之徒十有三，人之生，動之死地，亦十有三。夫何故
？以其生生之厚。蓋聞善攝生者，陸行不遇兕虎，入軍不被甲兵。兕無所投其角，
虎無所措其爪，兵無所容其刃。夫何故？以其無死地。
◎第五十一　道生之章
道生之，德畜之，物形之，勢成之。是以萬物，莫不尊道而貴德。道之尊，德之貴
，莫之爵而常自然。故道生之、畜之、長之、育之、成之、熟之，生而不有，為而
不恃，長而不宰，是謂玄德。
◎第五十二　天下有始章
天下有始，以為天下母，既得其母，以知其子，既知其子，復守其母。沒身不殆，
塞其兌，開其門，終身不勤。開其兌，濟其事，終身不救。見小曰明，守柔曰強。
用其光，復歸其明，無遺身殃，是謂襲常。
◎第五十三　使我介然章
使我介然有知，行於大道，唯施是畏，大道甚夷，而民好徑，朝甚除，田甚蕪，倉
甚虛，服文采，帶利劍，厭飲食，資財有餘，是謂盜誇。非道也哉。
◎第五十四　善建不拔章
善建者不拔，善抱者不脫，子孫以祭祀不輟。修之於身，其德乃貞；修之於家，其
德乃餘；修之於鄉，其德乃長；修之於國，其德乃長豐；修之於天下，其德乃普。
故以身觀身，以家觀家，以鄉觀鄉，以國觀國，以天下觀天下，吾何以知天下之然
哉？以此。
◎第五十五　含德之厚章
含德之厚，比於赤子，毒蟲不螫，猛獸不據，攫鳥不搏，骨弱筋柔而握固。未知牝
牡之合而作，精之至也，終日號而嗌，不嗄和之至也。知和曰常，知常曰明，益
生曰祥，心使氣曰強。物壯則老，是謂不道，不道早已。
◎第五十六　知者不言章
知者不言，言者不知。塞其兌。閉其門；挫其銳。解其紛，和其光，同其塵，是謂
玄同，故不可得而親，不可得而害，不可得而貴，不可得而賤；故為天下貴。
◎第五十七　以正治國章
以正治國，以奇用兵，以無事取天下。吾何以知其然哉？以此。夫天下多忌諱而民
彌貧，民多利器，國家滋昏，人多伎巧，奇物滋起；法令滋彰，盜賊多有。故聖人
云：我無為而民自化，我無事而民自富，我好靜而民自正，我無欲而民自樸。
◎第五十八　其政悶悶章
其政悶悶，其民淳淳；其政察察，其民缺缺。禍兮，禍所伏。孰知其極？其無正邪
。正復為奇，善復為妖，民之迷，其日固己久矣！是以聖人，方而不割，廉而不劌
，直而不肆，光而不耀。
◎第五十九　治人事天章
治人事天，莫如嗇。夫唯嗇，是謂早服。早服謂之重積德，重積德，則無不克，無
不克，則莫知其極。莫知其極，可以有國，有國之母，可以長久。是謂深根固柢，
長命久視之道。
◎第六十　治大國章
治大國，若烹小鮮。以道天下，其鬼不神，非其鬼不神，其神不傷人，非其神不
傷人，聖人亦不傷人，夫兩不相傷，故德交歸焉。
◎第六十一　大國者下流章
大國者下流，天下之交，天下之牝，牝常以靜勝牡，以靜為下，故大國以下小國，
剛取小國。小國而下大國，則取大國。故或下以取，或下而取，大國不過欲兼畜人
，小國不過欲入事人，夫兩者各得其所欲，故大者宜社下。
◎第六十二　道者萬物之奧章
道者，萬物之奧也，善人之寶，不善人之所保。美言可以市，尊行可以加人。人之
不善，何棄之有？故立天子，置三公，雖有拱壁，以先駟馬，不如坐進此道。古之
所以貴此道者何？不曰戈求以得，有罪以免耶？故為天下貴。
◎第六十三　為無為章
為無為，事無事，味無味，大小，多少，報怨以德，圖難於其易，為大於其細。天
下難事，必作於易；天下大事，必作其細。是以聖人終不為大，故能成其大。夫輕
諾必寡信，多易必多難。是以聖人猶難之，故終無難。
◎第六十四　其安易持章
其安易持，其未兆易謀，其脆易泮，其微易散。為之於未有，治之於未亂，合抱之
木，生於毫末；九層之臺，起於壘土；千里之行，始於足下，為者敗之；執者失之
。是以聖人無為，故無敗；無執，故無失。民之從事，常於幾成天敗之。慎終如始
。則無敗事，是以聖人欲不欲，不貴難得之貨；學不學，復眾人之所過。以輔萬物
之自然，而不敢為。
◎第六十五　古之善為道章
古之善為道者，非以明民，將以愚之，民之難治，以其智多。故以智治國，國之賊
；不以智治國，國之福。知此兩者亦楷式，常知楷式，是謂玄德；玄德，深矣、遠
矣，與物反矣。然後乃至大順。
◎第六十六　江海為百谷王章
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，以其善下之；故能為百谷王。是以聖人欲上人，以其言下
之；欲先人，以其身後之。是以聖人處上而人不重，處前而人不容，是以天下樂推
而不厭。以其不爭，故天下莫能與之爭。
◎第六十七　天下皆謂章
天下皆謂我道大，似不肖。夫唯大，故似不肖。若肖，久矣，其細也矣夫！我有三
寶，寶而持之；一曰慈，二曰儉，三曰不敢為天下先。夫慈，故能為天下勇，儉，
故能廣，不敢為天下先，故能成器長。今捨其慈且勇，捨其儉且廣，捨其後且先死
矣。夫慈以戰則勝，以守則固，天將救之，以慈衛之。
◎第六十八　章
善為士者不武，善戰者不怒；善勝者敵者不爭；善用人者為之下。是謂不爭之德，
是謂用人之力，是謂配天古之極。
◎第六十九　用兵有言章
用兵有言，吾不敢為主，而為客；不敢寸進，而退尺。是謂行無行，攘無臂，扔無
敵，執無兵。禍莫大於輕敵，輕敵幾喪吾室。故抗兵相加，哀者勝矣。
◎第七十　吾言甚易知章
吾言甚易知，甚易行。天下莫能知，莫能行。言能宗，事有君。夫唯無知，是以不
我知也，知我者稀，則我貴矣。是以，聖人被褐懷玉。
◎第七十一　知不知章
知不知尚矣，不知知病矣，夫唯病病，是以不病，聖人之不病，以其病病，是以不
病。
◎第七十二　民不畏威章
民不畏威，則大威至矣。無狹其所居，無厭其所生。夫唯不厭，是以不厭，是以聖
人先知不自見，自愛不自貴，故去彼取此。
◎第七十三　勇於敢則殺章
勇於敢則殺，勇於不敢則活。此兩者，或利或害，天之所惡，孰知其故？是以聖人
猶難之，天之道，不爭天善勝，不言而善應，不召而自來，坦然而善謀。天網恢恢
，而不失。
◎第七十四　民常不畏章
民常不畏死，奈何以死懼之？若使民常畏死，而為奇者，吾得執而殺之。孰敢？常
有司殺者殺。而代司殺者殺，是謂代大匠斲。夫代大匠斲，鮮有不傷其手者。
◎第七十五　民之饑章
民之饑，以其上食稅之多，是以饑。民之難治，以其上之有為也，是以難治。民之
輕死，以其上求生之厚，是以輕死，夫唯無以生為者，是賢於貴生。
◎第七十六　人之生章
人之生也柔弱，其死也堅強。草木之生也柔脆，其死也枯槁。故堅強者死之徒，柔
弱者生之徒，是以兵強則不勝，木強則共，故堅強居下，柔弱處上。
◎第七十七　天之道章
天之道，其猶張弓乎？高者抑之，下者舉之，有餘者損之，不足者補之。天之道，
損有餘補不足。人之道則不然，損不足以奉有餘。孰能損有餘，而奉不足於天下者
？其唯道乎，是以聖人為而不恃，功成不居，其不欲見賢耶。
◎第七十八　天下柔弱章
天下莫柔弱於水，而攻堅強者，莫之能先，以其無以易之也。柔勝剛。弱勝強，天
下莫不知，莫能行，是以聖人云：受國之詬，是謂社稷主；受國之不祥，是謂天下
王。正言若反。
◎第七十九　和大怨章
和大怨者，必有餘怨，安可以為善。是以聖人執左契，而不責於人。故有德司契，
無德司徹。天道無親，常與善人。
◎第八十　小國寡民章
小國寡民，使有什佰之器而不用，使民重死而不遠徒，雖有舟車，無所乘之。雖有
甲兵，無所陳之。使民復結繩而用之，甘其食，美其服，安其俗，樂其業，鄰國相
望，雞犬之聲相聞，使民至老死，不相與往來。
◎第八十一　信言不美章
信言不美，美言不信；善者不辯，辯者不善；知者不博，博者不知。聖人無積，既
以為人已愈有，既以與人已愈多。天之道，利而不害，聖人之道，為而不爭。